老屋

老屋很老了。
远远望去，尖尖的屋顶，斜坡似下垂的瓦片排列的异常整齐。左右两边屹立着两条烟囱筒子，低矮的围墙圈住一个大大的庭院，一座古朴而又典雅的江南小宅院呈现在眼前。
这座房子建于爷爷结婚前夕，距今大约也有六七十个年头了吧。据说，这里的每块石头都是当年爷爷用肩膀辛辛苦苦地挑回家的。每每听到此，就会生出一丝感慨，感慨那时的艰辛。
老屋共有五间房，那时，东厢房和西厢房分别住着叔叔和我家两户人家。两房之间是公共的厅堂，这里供奉着历代祖宗的灵位。每逢过年过节或者是祭日，两户人家就会将烧好的菜一碗碗地端到这里的大桌上，倒上几杯红酒，焚香烧纸，祭拜一番后，再各自端回家。那时，最开心的就是坐在高高的木门坎上，数着桌上那一盘盘诱人的美味佳肴。
至今也不明白，父亲是老大，怎么会分到西厢房，反正从记事起，就知道爷爷奶奶和叔叔一起住在东厢房，而西厢房，就成了我的快乐老家。虽然其间也偶尔听到母亲吐露出的一丝不情愿的抱怨声，但是，西厢房里还是留下了一家人喜乐融融的回忆，伴着我度过了快乐无忧的童年和奇思暇想的少女时光。
老屋除了挡风的几道墙是石头彻的以外，其余的都是用木板隔的。特别是雕刻着花纹的窗户，让人不得不惊叹于那精致的手工，为那惟妙惟肖的图案而叫绝。
整幢房子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露在半空的那道大梁和黑黑的泥土地。总是傻傻地望着那道大梁，担心它会承受不了压力掉下来；而那泥地面更是一绝，特别是在梅雨季节，地面潮湿的能拧出水来，一不小心还会滑倒。
房子不大，最吸引我的就是那个小阁楼。那个年代建的房子一般都是单层的，而我家，却多了一个小阁楼，虽然只不过一米多高，却成了我的最爱。喜欢看书的父亲就把那里稍微改了一下，成了一个小书房。开心和烦恼时，就爬上那道叽叽歪歪叫的木楼梯，踏着有点松动的木地板，投入书的海洋。
喜欢在阁楼里听雨的感觉。那丝丝缕缕的雨丝仿佛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地拂过屋顶，而后，点点滴滴的雨点敲打着一张张瓦砾，那细细密密的节奏，好像在弹奏一种简单的乐曲。这样的季节，总是注视着窗外的雨帘，念着“莫道不消魂，帘卷西风，人比黄花瘦。”“纤纤池塘飞雨。断肠院落，一帘风絮。”徒生一丝莫名的愁绪。
屋后面有个小小的院子，在我的强烈要求下，父亲也觉得空着可惜，就种了几株果树，炎热的夏季，葡萄棚将整个小院遮盖着，特别的阴凉。阳光下，那一串串饱满的葡萄上，婉如紫色的宝石，发着诱人的光；随屋檐而上的南瓜藤也不甘示弱，微风中舞动腰肢，绽放着艳丽的花朵；还有那大大的柿子象一盏盏红灯笼般挂满枝头，压得树枝也弯下了腰……
高一那年，全家人搬进了一幢新房子，人去楼空的老屋一夜之间凄凉了许多。
哥哥曾提议把老屋处理了，父亲却一直不肯同意，常常念叨着老了要回到老屋去住。
最近一次去老屋，是今年的中秋，四面高楼包围下的老屋，静静地匍匐在地面，如此安闲，如此孤寂。因年久失修，西边的那道墙明显地向外倾斜，出现了几道裂痕；屋顶上也长出了许多不知名的野草，微风中肆无忌惮地炫耀着自己的舞姿；当年和父亲一起种下的几棵果树，因无人料理，也被丛生的杂草纠缠的失去了往日的郁郁葱葱。望着这幅凋零枯萎的景象，一股凄酸徒地从心底泛起。
前几天回家，母亲诉说着消息：政府已经下传规划了，老屋要拆迁，听说要在那里建一个公园。
身后，隐约传来父亲的叹息声，如此不舍，如此无奈。